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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浪特约F1观察员于明)
上海F1大赛硝烟散尽,我却久久不能忘怀这次采访经历。赛前我被中国汽车运动联合会新闻部陆鸣尧部长通知担任组委会摄影师,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没有兴奋,没有自豪,责任和义务让我双肩感到沉甸甸,我心里清楚,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F1摄影师,我苦苦磨练自己十年,机会终于来临。
官方摄影记者证
不像往常在其它国家采访要到新闻中心接待处注册领取记者证,这回我随中国汽车运动联合会官员,直接在位于上海国际赛车场新闻中心国际汽联(FiA)新闻办公室取证,据说这是唯一“组委会摄影师”证,和组委会官员证件外形一样,比记者证大一倍,鲜红底色与中国国旗颜色一样,显得醒目而庄重。我在其它国家采访领取摄影记者证照片印在背面,隶属单位注明“AUTO TIME (CHI )”(《车时代》杂志 中国),活动范围F1赛场区域。这次领到的官员证件照片和工作范围说明都印在正面,证件种类是“MEDIA CENTRE STAFF”(新闻中心工作人员),隶属于“MEDIA CENTRE POOL PHOTOGRAPHER”(新闻中心主场摄影师),活动范围从F1赛场、摄影新闻中心、文字新闻中心、车队围场区和赛道维修区,只有比赛开赛期间不允许进入赛道和维修区域。我还领到了一件摄影马甲,这是到每个赛场采访的摄影记者,一次性使用允许进入赛道指定地点和维修区拍摄的标志。对于采访F1赛事的摄影师来说,摄影证件和马甲是起码的条件,否则将一事无成。F1是严谨的商业化顶级汽车运动,采访组织工作对所有人员区分和限制十分苛刻,之是在中国上海采访的文字记者,可以坐在9层高横跨主赛道的新闻中心看到发车场面,在其它国家,持绿色证件的文字记者几乎连转动车轮的F1赛车都不可能近距离看到。电视采访完全被FOM(世界一级方程式委员会)垄断,除非特别许可,绝对禁止。另外,这次大赛给中国的证件分配名额数量之少,也能看出国际汽联严格控制的程度。尽管我们是主办国家,上海国际赛车场能容纳20万人、拥有5公里赛道,但是算上港、澳、台地区的中国记者名额一共150名,其中摄影记者仅15名。与国内重要场次中超足球赛能进入两三百名摄影记者相比,显得太少了。
Vincent, Very Good!
负责国内记者接待的陆鸣尧小姐和上海新闻办派来负责国际记者接待的庞洁小姐都是组委会官员,我的两位顶头上司,她们安排我的工作内容是尽所能记录赛事过程和相关活动,为国内平面媒体提供图片稿件。虽然从去年到今年我去过6个国家,采访11场F1比赛,6次取得FiA记者证件,积累了一些经验,但在上海赛车场采访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庞大、豪华、崭新的赛车场,对于任何F1领域里的人来说都是第一次,所以从哪儿下手我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做摄影这行有个讲究,叫做“腿到、眼到、手到”,意思是说先要找到理想的拍摄位置,再根据经验观察构图,才能通过敏捷反应按下快门捕捉瞬间。十一年前,当珠海赛车场喊出口号将申办F1的时候,我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做一名有能力与国外记者“比肩作战”的摄影师。现在上海举办比赛了,我能达到目的吗?
F1记者是一群世界上最职业化、最专业化、而且最商业化的记者群体。举个例子,虽然遍布全世界各个体育项目赛事采访不断,但毕竟享誉全球最热烈、最高水准的奥运会四年举办一次。而F1每年18站比赛,累计算来这群记者四年当中要在一起采访将近70场F1比赛。每位记者将进出F1举办国和赛场三到四次,他们对F1运动的了解和认识用“了如指掌”、“入木三分”这样的词汇形容都显的不足以说明问题。
F1比赛以千分秒定胜负,组织工作分秒必争。大会安排每一步工作均以分钟计算雷打不动!我非常清楚这个规律,自己按大会时间表做出三天采访行动计划。
第一天24号,我计划拍摄围场区车手活动和维修区各车队调教赛车,目的是从前两次自由练习期间拍摄过程,观察各个车队准备工作状态。这样安排可以使我尽快了解整个赛车场环境位置,赛前捕捉车手生活动态,在维修区管理相对放松的情况下有机会拍摄到车手上下车动作及特写镜头。顺着这样的思路,我在第一时间拍摄到“F1皇帝”伯尼视察赛车场的场景,小舒马赫、威廉纽夫这两位中国大奖赛重新出现的热点人物也落入我的镜头。迈凯轮车队在围场区为库塔和中国车手程丛夫操办与中国记者见面会,我既看到程丛夫向职业车手发展的成熟表现,也从镜头中明白为什么库塔那么招女孩子喜欢并且绯闻不断。他那灰蓝色的眼珠、高高的鼻峰、被利刀雕刻出来的脸庞,连我看见都羡慕甚至嫉妒。巴里切罗、雷克南、阿隆索、韦伯等几位车手出入维修区,在车队包厢之间的走动,给了我抓拍他们肖像特写的机会。为什么说是抢拍呢?因为这些大名鼎鼎的F1车手来去匆匆不说,他们非常懂得怎样保护自己的“肖像权”,从不轻易给摄影师镜头机会,他们知道,每位摄影师都会利用他们的脸蛋赢得相应价值。像往常一样,我还是没有拍到舒马赫,行动诡秘、狡猾刁钻的他更是不会轻易出现在公共场合。
第二天25号,上午我早早来到赛场,乘坐记者班车绕赛场两周,观察各处直道与弯道情况,选择合适的拍摄地点。我步行走到“上字”左下角14号和15号弯道拍摄第三、四两次自由练习。由于这是赛道最长直道衔接“发卡弯”,赛车在这里要从最高车速突然降速接着通过“死弯”,是车速变化最大的一段赛道。我在这记录下每位车手滑过“发卡弯”的状态。车速降到最低限度,急转弯产生的强大离心力使高性能F1赛车也要出现稍微侧倾现象,这使车手在高速行驶当中头盔偏移,出现手握方向盘转向机会,这一瞬间拍摄的特写具有强烈震撼力。我在这里三次拍到舒马赫过弯前刹车将右前轮抱死的拉烟状态,很明显,这就是他在下午第二次正式排位赛当中滑出1号弯暴露出的隐患。
赛下午我寻找到3号、4号弯的行走路线,那是一段很难达到的地方,下了记者班车还要步行很长的路。这两个弯很宽但是甩的很急,从2号弯过来接3号弯上坡大右弯拐180度掉头,紧接着是4号下坡小左弯,前后落差竟达到16米之多,我认为这是上海赛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容易出现事故。我打算在这里拍摄两次排位赛。
摄影工作的指导思想有时候与汽车运动基本原则背道而驰。汽车运动的规则严格防范车手驾驶中出现事故而造成伤害,安全第一是汽车运动发展的基础。但是由于读者希望能看到精彩的比赛同时,更有兴趣看到赛道当中发生的意外事故。为取悦这种心理,摄影师就要具备丰富经验,具有发生意外的分析能力,要预先估计到在那里拍摄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不具备高超的拍摄技术你抓拍不到精彩瞬间,但是你没有敏锐的判断能力,那精彩瞬间永远不会属于你。排位赛当中最出名的事件是舒马赫在1号弯道滑出赛道,我的位置处在3号弯道没有抓到的那份福气。但是当我身边众多中国记者在4号弯下坡处,以上赛场横跨赛道贵宾大厅当背景拍摄赛车通过的时候,只有我一人将镜头对准3号弯坡顶转弯接下坡处。终于,我拍到米纳尔迪车队一号车手布鲁尼打滑失控和重新返回赛道的全过程。
26号比赛当天赛事安排十分紧凑,不了解活动内容和时间规律将无所适从。几次采访经验使我能沉住气,冷静放弃众多赛前宣传公关活动的拍摄,尽量休息保存体力,做好正式比赛前的准备工作,毕竟能取得摄影采访资格的记者不多,“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再者我身上背挎的CANON摄影器材全部重量21.5公斤,从12点车手巡游开始一直背到下午16点比赛发奖结束,所有工作分秒必争,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或做其它事情。
新华社摄影记者袁满问我,你怎么能拿到官员的证件?国际汽联负责摄影师工作的官员Pat Behar先生正好走到身边,对袁满解释道:“你只有1次,他这是第7次,Vincet Very good!” Pat Behar先生把我叫到办公室,我知道自己在祖国采访F1赛事,将再次被批准获得“赛道采访特别通行证”。为了保证比赛期间维修区及赛道安全,这样的证件国际汽联控制的更为严格,每场比赛仅有12名摄影师有幸获得资格。我曾在今年英国银石和意大利蒙扎两次取得。其实这是一张很小的、有着刺眼荧光颜色的三角贴片,你别看它小,这张小贴片必须由Pat Behar先生亲自在电脑记录使用者的单位、姓名,并亲手将小贴片粘到摄影证的带子上,用订书机打上三道钉子,然后亲手交给记者。因为这小小的贴片代表着国际汽联的信任和持有它的摄影师,必须完成工作职责的同时和保证遵守大会安全规定。
国旗,我在赛道当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拍摄中国国旗,这是一个划时代的标志,中国举办F1展现在世界面前。不仅仅我这样想,许多外国记者也纷纷在中国国旗前面拍照,他们和我一样对中国国旗表示尊重。巨大的中石化的标志,横跨主赛道的广告牌,这是中国企业具有国际眼光、放眼世界的气魄与杰作。在此之前,我的镜头里记录的都是外国企业的标志。第一次!第一次由中国企业“中石化”、“SINOPEC”红白黑三色广告标志醒目地在F1赛道上展现给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走到巨幅广告面前,庄重地拍下具有历史意义的照片,“中石化”和“SINOPEC”横标下面飘扬的中国国旗、国际汽联旗帜,和20部正在准备发车的F1赛车。
中国车迷大部分痴迷车王舒马赫,可我“最恨”的就是他,因为它刁钻、狡猾、无视一切主动与他交往的人,从来不给摄影记者一丝一毫稳稳当当拍摄机会,我常常因无法拍到他理想画面而懊恼自己无能!在英国银石舒马赫排位第4,发车前我在赛道拍完前三位车手雷克难、巴里切罗和巴顿,到他赛车前人没了,找不到了!我想我不会认错人的,可就是找不到他!赛道里很狭窄,占居个好拍摄位置不容易,我不走,坚持等待他的出现。你能想象吗,他居然迟迟耗到开赛前8分钟才突然出现在赛车前。一来就带上防火面罩,再加上几位彪形大汉的包围,根本没法拍,气得我掉头就向1号弯道跑去……
真的,更可气的是上海大奖赛舒马赫又玩儿了我一把!他排位赛中滑出去不说,发车排位最后一个。请您替我仔细想想,舒马赫!他是谁呀?!他是车王啊,排位最后一名我也得拍他发车呀你说是不是?!我背着沉重的器材一溜小跑跑到发车队伍的最后面,在德国国旗和写着“Michael Schumacher”的标牌下等待红色法拉利赛车出现。托德和杨子琼就站在我身边,举起相机按下两张。刚拍完,就见托德与杨子琼耳语几句抽身向维修区走去,几乎同时广播里传出播音员张海宁的声音:“法拉利车队决定为舒马赫更换发动机,按照规则规定舒马赫将在维修区内发车”!“真可恨!气死我也!”,我心中暗骂一句,返身跑向发车起点赛车……
我给自己预留12分钟时间,必须准时放弃赛道中的拍摄,通过赛道的紧急抢救出口,跑到1号弯道外侧拍摄位置,保证拍到群车发车的场面。这段距离大约有400多米,我一边跑一边将主力相机佳能Marke Ⅱ换上600毫米超长焦距镜头,安装独角架,更换了相机里的CF卡,这一切动作都是在慢跑和快步行走过程当中完成的,准确无误不允许出现丝毫差错。
北京时间14:00正,20部F1赛车的轰鸣响彻云霄,全中国和全世界成千上万爱好汽车运动的车迷们一起,通过由CCTV传送的电视转播信号,感受上海的精彩和中国的风采……
镜头中的精彩
有人问我,你背这么重的摄影器材来回来去跑不累吗?我总会欣慰地笑答:这是乐趣!是的,当自己从事的职业是兴趣所在时,真是无比幸福,我深深体会到这种感受。拍摄F1赛车,那是与速度抗争之间抓取新闻价值图片,向瞬间挑战中迸发出杰作的艺术。没有执著的追求,没有长时间的积累,没有充足的体力和耐力,没有战胜艰苦和困难的韧性,没有自身的聪颖和敏锐,是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的。F1摄影师,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摄影职业之一,是我一直崇拜的群体,庆幸我自己加入这一行列。
(此文转载于《车时代》杂志2004年11月号 有改动删节)